Archive for February, 2020

02/28/2020

闲对一枝花

去年夏天,关注的豆瓣用户在预售朱顶红球茎,说是新手也能种到开花的品种。好奇之下,我就买了一颗。球茎寄到已经是十一月了,又耽搁了两周才买到花盆。住的地方缺光也不大通风,母亲就把花盆给放到了光线好一点的邻居家门口。这么一来,我经常忘记自己还种了一盆花。好在它一周只用浇一次水,我好歹能保证水分的供应。就这么着朱顶红蓬蓬勃勃长起来了,冒出宽宽的叶子,很快就发出了一根花茎。第一朵花开于1月16号,硕大,每片白色花瓣的中间部位都沿着脉管方向刷上了几抹淡红。作为人工培育出的复瓣花,它不大对称,花瓣边缘也起伏不平,没有优雅纤细的风姿,倒带着一点大大咧咧的娇憨。一根花茎四个花苞。第三朵开放时第一朵开始凋零。四朵花尚未开完,第二根花茎已经萌出。花茎接力,中间只间隔了一周。

复花时我在家也有相当时间了。左右没事,发现邻居家门口看似敞亮,但阳光都被屋顶加建的小屋挡住了,还不如自家门口,一天能有半天阳光。待到花挪过来,我也学会了搬出椅子,晒着太阳,对着花看论文或闲书,手边再放一杯茶。这是我长久向往的闲适生活,虽然自己从前基本没实践过。在美国的时候,各处住所都有比当前租屋好得多的露台和风景,有两次处甚至有露台椅。可我时间有限,好不容易有点空,心情好时去户外,心情不好时上网,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记得有一次我想坐一下时,发现露台椅上满是灰尘,因为懒得擦就放弃了。时间轴再向前拨,国内念书时,四人或八人共一屋,虽有个小阳台,但为洗衣专用,也是卫生间的必经之路。阳台太小太窄,如放把椅子,去卫生间的通道就堵上了。所以,尽管老早就从书里看到了这样的生活并非常向往,但我是到了如今才身体力行了一把。

仔细想想,我从书中看到的是独坐阳台,对花看书或清谈的闲适生活,但作者很少告诉我这种生活需要的空间、时间和心态。就像有人登楼而感叹“风光这边独好”,站在平地的我却以为看不到风光只是因为自己个子不够高。当然这也不怪作者,毕竟文字并不承担完整教育他人的使命。只是对我而言,因为长久以来,没有在生活方式上可以信赖、可以效仿的师长,自幼酷爱看书的我基本上是靠文字(开始是书本,后来偏重网络)指引前行的。文字描述的世界往往宏大灿烂,和我所见现实的狭隘贫乏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冲突带来的疑惑和迷茫,以及“道理我都懂就是做不到”的挫败和沮丧形成了我整个青年时代的主色调。现在回看,难免唏嘘。但环境是复杂的,个人因素也是多样的。阴暗的主题色下,仍有起伏的青山,闪烁的金光和沁人的香味。过往难以评说,我还是对着花,喝着茶,看着书,享受当下吧。

02/07/2020

熬夜

写于2012年1月23日

好久不能熬夜了。 这周为赶一个横空出世的招本科实习生的项目申请书,居然两个晚上没睡,而且次日上课还能和老师讨论(问题是否古怪就不知道了^_^)。终于交差后,便想念叨熬夜这事儿。

虽然不属于猫头鹰类型,但如果能不打瞌睡,熬夜于我是件相当美妙的事的。白天,总觉得有一层抹之不去的喧嚣,而夜晚,就完全沉静下来了。在睡眠时间工作,就意味着逃脱了工作的责任和生活的打扰,我可以在任何时间,以任何速度,去做眼前的事情。工作一阵,终于沉进去后,想法和文字,就持续地奔涌出来,有时候断开,也不太担心,有的是时间查文献,查到了,又可以写下去了。未来和过去,都暂时消失了。这时候,哪怕饿了,要吃点东西,也不觉是干扰。

可惜世事总不那么圆满。三年前熬夜,代价不过脸上青白加长包。这三年我虽有心实无力,说好的熬夜呢,一般是困了,撑着,心里交战着,最后放弃了,只剩电脑硬盘还旋转着。这周居然成功熬夜,欣喜之余,我也成功感冒了。说来我常年晨跑,自诩强健,已经想不起上次生病的时间了。如此破功,心实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动动笔,找出作为百灵鸟的我喜欢熬夜的原因,再把它们改头换面到白天的正常工作时间里去吧。

熬夜后续

写于2012年2月3日

今天是极其不靠谱的一天。我出门拿按小时租车公司的车前找不到租车会员卡,找到了卡又发现预定错了地方。这两项加起来自然就迟到了。到达时人家在接待第二波人,所以我又得等,只好把租车时间延长了半小时。中途接到电话:“不是约吃饭吗?你在哪里?”来不及了,只好再三道歉。事办完了发现不能按时赶回还车,预定时间也延长不了了,只好给租车公司打电话,罚款50刀。外出耽搁太久,回来写报告,半夜了还没写完。
果然人衰喝凉水都塞牙。今天连停车都老是压线。
上一次搞得如此之狼狈的时候都想不起来了。
郁闷之余分析分析,只有熬夜可以成为一切反常的理由,虽然是前天晚上,以及大大前天晚上。恩,熬夜躺着都中枪。。。

02/07/2020

低头思故乡?

写于2012年2月14日

和老外聊天。我介绍起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床前明月光》:A poet lied on a bed, err, probably in a hotel. It was evening. The moonlight came in. It was as white as frost. The poet lifted his head to look at the moon…

我一下子卡住了。我本来要接着说的是and then he thought about his hometown,可是,为什么诗人看见月亮就想起了家乡?

我一下子理不顺这其中因果关系,好在对方也没问。聊完天后,又想了想,还真是不知道。苏轼说千里共婵娟。可那本来就是中秋节作的吧。

或许,月亮和家乡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只是因为一个人了,晚上了,寂寞了,月光明亮,睡不着了,便想家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待到晚上,要是没事,我只会上网看博客或小说或视频或和朋友聊天,把脑子占得满满的。既不望月,也不低头,那些细腻的情怀或思绪,统统不得其门而入啊。

02/07/2020

神系列

神学

写于2012年3月24日

现住的公寓提供小块菜地出租。考虑再三后,我前两天去登记了一块。地三米宽,十米长,我打算一半种花,一半种菜。昨晚出门,正碰上邻居和另一中国人蹲在门口清理种子。原来邻居三年前也租过。知道我的菜地编号后,她肯定地说:"你不行。你太忙了,根本没法去管!我一家庭主妇都照顾不过来,你更不可能。而且你那块地不好,菜长不好。"

这学期虽然忙,但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我不怎么担心时间。有趣的是我还真没想过自己会种不好地,虽说我的确没正儿八经种过。想一想时令,间距,品种搭配,我也有些头大。不过作为学过植物营养和各种土壤学的人,要是种不好地,貌似还真失败的。我想想就觉得好玩。当然我不敢拍着胸口说自己会种得好种得妙种得呱呱叫。老话早已为失败概括好了:百无一用是书生。

 

神错

写于2012年3月16日

看到友邻一篇抱怨自己犯错的日记,我想起几年前一件事来。
当时我正上外系一门牛教授的课。那教授是两个权威学会的Fellow,在他们专业的“圣经”里撰写章节。对着他,我们这些毛头只有高山仰止的份。
教授讲课不咋地。他声音含混,又惯于联想,课上经常由A跳到C,由E跳到H,听得我一头雾水。我只好自力更生:看阅读材料。阅读材料是教授历年的积累,集合了不同的教科书摘录的章节和领域的经典论文,非常非常的厚。这一招很有效,就是读得辛苦。周围学生里好像只有我是逐字逐句读下来的。
一次作业,我发现教授发的答案里一个公式和阅读材料的不符(记不得是少了平方还是根号了),从理论上说,阅读材料的公式是对的。我为此找到教授,他看了我一眼,说“你多查几本书”。
于是我从图书馆里借了好几本相关教材,但它们的公式都和阅读材料是一样的。我带着书又找教授。他看着我说:“你知道吗?我过去几十年的论文,这个值都是这么算的。”我说:“可是这些书上的公式的确不一样。”他把书翻了翻,然后没说话了。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我是外系学生,之后更远离了那个专业,也不知道那位教授之后怎么处理的这件事。但是我并没有因此不尊重这位教授。他专业上的具体成就我不清楚,但是,尽管课上得不大好,他为人非常认真严格,概不敷衍,对学生从来没有一点轻视或不耐烦的神色,绝绝对对的平等待人。
回到错误上来。从此以后,我对自己的错误就宽容多了。毕竟:
1. 人总要犯错。
再牛的人也是人。
牛人也会犯错。

2. 人总要犯错。
我是人。
所以我总要犯错。
下次注意就好啦。

神清单

写于2012年3月1日

伊朗新年要到了,我开车送伊朗室友穆白(这是昵称,全名我始终记不住。。。不过音译过来让我想起李慕白。。。)去邮局给家里寄新年礼物。穆白的礼物装了两大箱子,一个十四斤,一个二十斤。这些礼物从两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到现在她都记不清每个箱子里装了什么了。但是邮寄单子要列出所有物品的名称、数量、价格。穆白想了好久,最后把想起来的填上了,价格则两人胡乱估计了一把。然后排队。终于轮到她了。邮局的工作人员先是慢慢打字,打了十分钟才把两张单子的地址输完。接着那人打开一个页面,开始念禁寄物品清单。清单奇长,足足念了五分钟。禁寄物品五花八门,从现金、支票到宣传品、食品,通通不行。我听完都不知道什么可以寄了。最妙的是游戏、CD、电影、旧衣物也在其列。游戏究竟碍海关什么事了?之前穆白发愁给侄子买什么好时,我还一本正经建议过买游戏。好在她没听我的。

工作人员每念一行,穆白就说一个“No”,声音越来越勉强。终于念完后,工作人员指着邮寄单子上的“厨房用品,13件,价值200美元”说:“你需要把每一件厨房用品都写出来。否则这个箱子就会滞留在海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拆箱检查。”然后给她一张纸,说“下一个”。

穆白的声音一下子变了。我连忙拉她到旁边台子上,说:“来来来,我们来做算术,十三样用品的价格要算好,刚好两百块才行。”

“他们太欺负人了!这是歧视!”穆白很委屈。

“在伊朗,我要向美国寄什么东西都可以。在美国寄个东西就这么多“不允许”!”

这个。。。我还以为禁寄物品清单是伊朗海关开出来的呢,毕竟我向国内寄东西时从来没遇到过这类麻烦。而那个工作人员念完清单后也解释了一句:“伊|斯|兰国|家很多禁忌的”。作为对伊朗一无所知甚至对宗教还有点偏见的旁观者,我并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

穆白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我也不好在这关头质疑。于是埋头替她写清单。问清楚了究竟有哪些厨房用品,我便自作主张拟了价格。穆白也不再看,回头就交给工作人员。此时工作人员已经换了一班,新来的人又花了十分钟才把地址重新输入。不过其它的总算顺利,到邮局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寄出了箱子。

回公寓后穆白的气还没消。我则修正了自己的看法:禁寄物品清单应该是美国和伊朗海关共同开出来的。当然我没有和穆白谈我的新观点。

 

神歌

写于2012年2月28日

和法籍二老板一块做实验用的探头。我打开网络广播pandora,特别要求二老板点法语歌。他输了Serge Gainsbourg。

一边听一边工作。一会儿出来一首歌,很特别很好听,但后半截的女声有点不对劲。隔了一阵子,那首歌重放了。调子一现,二老板便站起来,说:老是听这个,听腻了。然后迅速切歌了。

晚上我一边用pandora放Serge Gainsbourg的歌一边搜索歌手介绍,原来此人在法国极有名。看到“In 1969, he released “Je t’aime… moi non plus”, which featured explicit lyrics and simulated sounds of female orgasm”一会儿后pandora也重放了今天那首歌。我便看了下pandora显示的歌名,可不正是Je t’aime… moi non plus。哈哈。

那句英文,翻译成中文不知道会不会被和谐:
1969年,他发行了《Je t’aime… moi non plus》。这首歌以大胆的歌词和对女性×|×高×|×潮|时呻×|×吟的模仿为特色。

 

神报告

写于2012年2月20日

环境统计课的老师让大家自带数据做课堂项目。开做前有一个“开题报告”,学生挨个上台介绍自己的数据来源和拟定的分析方法。选课的学生研究方向各不同,报告也就五花八门。但是头筹当属《腹泻病人大便样品中不同细菌的病源追踪》。此报告的幻灯片一放,如此标题加上贴切图片(一紧捂腹部,动作变形的体操运动员),大家都笑。没想到下一张就笑不出来了:一堆介绍腹泻的文字下方,赫然是两张大便照片!

 

 

 

02/07/2020

野外琐事1

写于2013年3月17日

在野外,因为路口有锁,我一般不锁车,也懒得关门。今天下午走出林子,愕然看见车边两条狗,一黑一花。再近些,只见一地狼藉:它们把我留在车里的垃圾袋和食品袋都拖下车,翻得乱七八糟。我午饭剩的炸鸡骨头,几片面包都被吃掉了。黑狗摇着尾巴过来,见我没吃的,又一边去契而不舍地撕炸鸡纸盒。花狗则是爬进了副驾座,在地板上舒服地摊着。见它们瘦得可怜,我也算了,拿了工具便回去干活了。一会听见窸窸窣窣,抬头一看,却是那条黑狗。之后它便一直跟着我。我待一个地方干活时它便团起睡觉。收工后回到车边,花狗在车里睡得肚皮朝天。收拾完东西我要离开,花狗却不肯下车,它坚持仰着,只轻轻摇尾巴。我折腾半天,最后只好把它抱下车。车子发动,两狗追车,我才发现花狗左前腿瘸了。卡车在土路上扬起尘土,它们很快就看不见了。

02/07/2020

实习生小事

写于2013年7月3日

1. 因为老是让来实习的大一米国小本干些粗活杂活。我有些抱歉。正好今天有些简单的数据处理,我决定给他换换口味。于是问他会不会matlab。他说会,学过微积分。我说好啊,待会儿你按照方案处理下数据,然后我看对不对。一会儿他回来说matlab的界面和他使用的不一样。我说基本功能应该不变,你再试试。他一会儿又回来,说:“我知道了,我会的软件是mymathlab,不是matlab”。我问mymathlab到底像excel还是matlab,描述了半天,他都说不像。我傻眼。mymathlab官网也没有试用版下载。算了,用excel吧。然后,他扭捏说他不大会用excel。
2. 不会就教。拿了六个数据当例子,自以为够简单。没想到他首先被如何算比例卡住了。我解释半天比例是啥,他却懵懵懵懂。最后算了一个给他看,他终于把其他五个比例算出来了。然后算累积比例,就是把比例数据按采集时间顺序相加。没想到这下卡大发了。我说了又说,回顾,举例,都不行。最后终于靠画时间轴给他讲通了。计算中,最后一个数据该是100%加0%,我顺口说这你就不用在excel里输公式了吧。但他心算两次都是0%。我满脸黑线。
3. 好不容易把累积比例搞定,我放弃教他拟合曲线了。直接把参数算出来,然后在excel里画给他看。看着自己做出来的数据变成散点图再变成光滑曲线,一直兴致不高的小朋友这下激动了。他走时还把文件发到邮箱,大概是要写进实习总结里。我也跟着高兴起来。不管这小朋友以后干嘛,看到自己从未想见的事物总是值得的。
4. 一看表,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忍不住自我感叹一把:唉,我当年,何尝有人如此耐心细致对待过。

02/07/2020

失语

写于2013年11月15日

因为魔戒中文新译本面世,译者之一在豆瓣上放了一篇书评,专摘录里面角色Faramir的话。于是我把原文中相应的一章the steward and the king翻出重读了一遍。

读完好喜欢里面的语言。相比之下,自己的日子太过粗糙,缺乏思考,词不达意,甚至话一出口,粗暴简陋的陈述就抹杀了事物的本来面貌。事情要深思熟虑过才能说出口。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也兜了几年了。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一件件审视。有时候有一点时间,我又被思考和表达的难度打倒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除了工作。于是我越来越不爱说话。说话时也倾向于陈述事实。可是光是事实不加按语,那该多么枯燥,而且难以交流——只是事实有什么可交流的!

给朋友回信时提起了里尔克的《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我曾经的精神支柱之一。可是现在试图引用时却踌躇了:是这样的吗?他说得对吗?我仍然喜欢里尔克(或者译者冯至)诗意的文字。可是我却要把他的观点思考一遍才能接受了。可是的可是,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明天我还要看时间序列,还要为后天的野外工作作准备。我没时间。而且,这些带难度的事,也只有心情好时才肯干。这种时候真不多。所以,我决定继续失语,洗洗睡了。

02/07/2020

野外琐记

写于2014年2月2日

在旅馆醒来,听得屋外哗哗的雨声,我知道自己彻底被天气预报忽悠了——前一天早上它告诉我次日下午三点后有20%可能性降雨。上网查查,雨要下一上午呢。而且大雨之后不能马上测量土壤呼吸,我只能多待一天了。

本来绷得紧紧的时间之弦一下子松弛了。吃了早饭回来,倒在床上给k电话。好久没这么深入,没有限制地聊天了。我聊得很快乐。接下来上了一阵网,决定出门吃午饭。我在yelp上找到一个评价很高的泰餐馆,新开的,也是当地唯一的泰国餐馆。开车过去,发现那里靠近当地市中心,旁边是市政厅和各式商店,没有连锁巨无霸。虽然在那家旅馆住过近二十次,但我从来是旅馆-样地两点一线,没到过这个小城的其它地方。

泰国馆子很小,只有大概六张双人桌。侍者是位高瘦的年轻亚裔姑娘,黑发黑眼,一身黑衣,系着有店铺标志的黑色围裙,五官很好,没有化妆,皮肤略粗,头发略乱,给人专业又家常的感觉。我点了冬阴功汤和烤排骨,店里送了一小碗蔬菜沙拉。这是我第一次在美国吃到地道的冬阴功汤。排骨烤得很好,丰腴入味,还配有米饭。我吃得心满意足。等菜的时候看《亲密关系》,心理学教科书,非常愉快。

吃完饭我去了林子。土壤呼吸不能测,但湿度数据可以下栽。今天干点活,明天可以早点离开。

林子里空气温软,吹面不寒。虽然是冬天,因为纬度的关系,这里不冷。我走进样地,找到装数据记录器的pvc圆筒,把一个巨大的C形夹子夹在盖子上,然后用锤子敲夹子把手,好旋开盖子。敲了几下,卡嚓一声,木制把手折了。我回到车上,翻出一个备份夹子,还是全金属的,继续干活。

圆筒打开,拿出数据记录器,接到电脑上开始下载。这时开始下雨。雨点细如针尖,落在身上快要感觉不到。我坐在厚厚的松针上等数据下载,顺手拿塑料布遮住电脑,心是空闲的。微微闭了眼,慢慢能听到远远近近的雨点落在松树、灌木、地上的,极为细微的悉簌声。我的感官并不敏锐,放在平时,这是听不到的。

雨只下了一小会儿。我下完数据,检查电池电量,把盖子敲回去,最后小心用胶布封好。圆筒是自己买pvc部件组装的,放在野外已经快一年了。难得有空,我找出快干硅胶,把接缝全抹了一遍,以防万一。到了下一个点,继续同样工作。这个圆筒盖得结实,我使劲敲夹子把手,老是敲不开。不过我完全不着急——我有一整个下午呢。中途雨又下起来了。我在濛濛雨声里继续敲。周围景色微微有些模糊,像是笼上极淡一层雾的透明玻璃。林子里没有人,只有松树和细雨。时间绵绵,像浸在温柔的水里。我不关心前世,不忧虑来生,不想任何事情,只是专注地继续敲。在这样的时间里,我想我是真正幸福的。

02/07/2020

划船与爬山

写于2014年6月10日

湖中划船和爬山是截然不同的经验。爬山得选择路线。而选了一条栈道,也就指定了一个终点,在那里,或在那之前,我们都假定存在一两个观景的区域——那是特定的地方,我们期待更好、或者至少稍微不同的景色。而栈道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一个确定的长度,不管有意无意,开始了就有要走完的意愿,而开始和结束都能清楚确定。可是在如此均匀平静的水面,湖心和湖边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而天光树影也处处一样。没有了目的性,没有了固定轨道,我可以随时停止或改变方向。前进或者不前进,向前或者向后,都没有关系。我也可以放下桨,仰面躺在船上,让风把船缓缓推到它喜欢的地方,而感受不变的宁静与美。划船带给人的这一种无所目的无所作为而彻底放松的感觉,是我之前在爬山过程中极少体会到的。

02/07/2020

书评和树叶

写于2014年7月30日

在亚马逊上看书评。一条评论写得很好。下面有人回复: …And if you weren’t married, I’d be tempted to propose to you。接下来另一个人写到:…As a straight guy, I will refrain from proposing and instead give a very well done. 这些人!挺乐的。

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恢复了不少,对书本的兴趣也回来了。还写了些东西(再次感到词不达意,郁闷)。

我不算是一个畏惧变化的人。但是最近自己的变化大概多于前三年的总和,不追问个为什么实在不容易。这些变化的共性大概是自己情绪一面的外露,一是打破了很多自己之前有意无意设定的限制(比方说不主动认识人,不讨价还价,尽量不让情绪外露,哪怕是去party或演唱会),二是爱好的复苏。我怀疑这些行为变化自有其生理基础,毕竟,主观上我没“需要改变”的强烈意识。不过,既然来了,我就接纳,而接纳的过程也的确觉得更轻松更开心。

前一阵子突然意识到人是生存和繁衍两大欲望的奴隶,感觉人被基因的花招耍得团团转,比方说,那么多人追求爱情,有多少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对恋爱中大脑分泌的神经递质带来的快感上瘾。真正追问“我觉得”,“我喜欢/讨厌”的来源,发现它们无非是吸引驴子向前跑的一条胡萝卜,而道路的前方一片云山雾罩。而人的想法,在极大程度上就是环境塑造的产物,而非ta自己以为的“独立思考”。那么,“我认为”,“我赞同/反对”,也无非就是以环境为自变量的一个简单函数的输出结果。

为什么树木要换叶?生态学上有个理论:每批叶子都是适应当前环境的结果。叶片形成后,改变的空间非常小。所以,为了适应永远在变化的环境,老叶需要死亡,为新生代让出空间,这样才有树木的繁荣。我觉得一代代的人好比一批批的树叶。只是,我不知道,我们的主干在哪里。